热剧《士兵突击》中有个片段,引起影迷们的强烈共鸣与追捧。班长史今曾给予许三多无微不至的关怀与信心,可他在退伍时对许三多说:“别再把想头放在别人身上。你这样的人,自己心里就开着花。班长走了,帮你割了心里头最后一把草。该长大了,许三多。”
如许三多的军旅生涯一样,每个人都可能在职业生涯中遇到自己的“重要他人”。特别是在入职之初,假如遇到一个倾心相助,给予你鼓励与支持的人,可能获益终生。他们陪伴我们走过职业旅程中最关键的一段岁月,对于我们迷茫的当下和未来,他们就像一盏明灯。他们可能会影响我们的工作方法、职业进程和规划,甚至决定了我们的职业品格。他们就是我们的职场贵人。
当你们彼此熟悉、适应,并享受默契合作的时候,突然有一天,你们可能要面对分离。也许是前辈的离职,也许是你有了新的选择。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,这种痛,不亚于孩童“断乳”,好像正待绽放的花草忽然失去了遮风挡雨的大树。这时的感受是复杂的,有眷恋、有孤独,有面对未知的不安,还有即将独立的恐慌。
当人们长久生活在熟悉的环境中时,会构筑心理上的“舒适区”,重要他人的存在是“舒适区”的关键,不仅让人形成“依赖”,甚至影响我们的自我认同。把环境及重要他人的品质认同为自己人格的一部分。分离之苦,不仅是一瞬间的强烈情绪,还包括之后在新环境下的种种不适与挣扎。实际上,这更像与自己的斗争。
前者可以被时间疗愈,后者却让我们不得不去直面—可能,我们身上已经烙上了“重要他人”的思维、行为模式,还停留在“舒适区”里不肯出来。接下来的路,总得靠我们自己走,只有在进一步推离中独立,才能获得职业生涯的真正自由和成长。
好像学走路的孩子失去了成人的扶持
王雪菲,北京光耀酒店管理有限公司 执行董事
10年前,我在读大四时,课余会教一些日本人学中文。我的学生里有一位叫黑田尤纪夫的50多岁的日本人。他是刚刚被调到北京的三菱重工北京事务所的副所长。机缘巧合的是,一个月后我毕业,他成了我的第一任老板。
对我来说,那是一份完全陌生的领域—核电。初出茅庐,犯错是难免的。日本公司要求非常严格,但我的老板却慈祥很多,他给了我3~4个月的时间,让我慢慢熟悉情况,没有严厉的批评,而是一步步带着走。我经历过两次大型的展览会。这对新人来说,是一大块很难啃的工作,他手把手地教。从零到一到二到三,一直到十甚至到一百……请柬怎么发,格式怎么写,怎么措辞。我那时发一封邀请函可能要改上10次、20次。
记得有一次跟中方一个核电办主任会谈,我做翻译,其间有一两句话忘记译了。会谈之后,他跟我说,如果是漏译了没关系,最好是拿一个本子记下来,接着细细教了我一些翻译技巧。从那时候开始,我就变得越来越不怯场了。我本是非常内向的一个人,不敢张嘴,但经过将近两年的时间,他带着我一点点地经历了很多场面,我的信心逐渐建立起来。
刚刚进入职场的我,就像一张白纸,一切都是未知和空白,我的第一任老板就像一个教练,教导我、培养我。让我有了可以参照的规范和标准。就像盲人找到了一个“抓手”。到现在,很多人还说我严谨认真的风格像日本人。
后来,他知道我要跳槽到一家英国公司去了,他没有阻拦,而是想方设法帮助我。他送了我3本书,其中一本是他自己学英文的手札,回到家一看,我特别感动,当时眼泪就下来了。还有两本英文商务书,是专门备我不时之需的。他说:两年来你一直是主用日语的,英文可能有些已经忘记了,应该拾起来,将来的工作用得上。他在精神上给了我莫大的支持。到现在我还觉得他就像我的父亲。
离开,是太痛苦的选择,我下了很大的决心,几乎问遍了周围所有人。但想到他不久后也要离开(他任期只有两年),也就狠了狠心。到了新的英国公司,一下子轻松许多,困扰也来了。以前,我做事总是有人给我指明方法,扶着我往前走,而现在,老板只告诉我他要什么,至于怎么做,完全靠自己。我就像学走路的孩子失去了大人,茫然不知所措。直到两三个月后,才摸到一点门路。
这些年,经历了几次离开,每一次都很痛苦,但每一次都收获很多,成长很多。工作经验增加了,看到的人更多了。每多见到一个人就多增加一分智慧。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分离后的心态,每一次离去,都要把好的东西留在杯子里,不好的倒掉。之后,用里面好的东西去吸收新的好东西进来。
我终于可以独立撑起一条船
夏鸿,新数通盛世科技(北京)有限公司 副总裁
我记得很清楚,他走的前一天的晚上,我接到通知,第二天10:00开会。第二天我才知道,上层已经决定要于总离开,我接替他的位置。太突然了。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行!马上想办法挽救,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。
我第二个很朴素的想法就是跟于总共进退。但是,业务伙伴关系还得继续处理,而且还有一帮亲如弟兄的员工……
于是,我开始接管这个公司:记得将近3个月,我都没有搬到于总的办公室,那里就一直空着……我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,而且在潜意识里始终觉得他好像没有离开。
我和于总合作4年多,一直特别默契,他是总司令,我是参谋长,他负责战略,我负责日常运营。我们也会有不同,我的原则是建议3次,如果他仍坚持,我就不折不扣地执行。而在我范围内的事情,于总从不干涉,放手让我去做,让我没有后顾之忧。就在我们已经习惯这种信任和相知的时候,突然因外界的压力,他不得不离开。
一个好的狙击手在跟人搏斗的时候,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找一堵墙,这样你就不必担心背后有人突袭,这个时候,就是你发挥最大潜能的时候。于总,就是我的那堵墙。
我当时的感受跟那部电影特别像—《U571》:二战时期,一艘潜艇的副艇长有机会升为艇长。但按照惯例,要求他的现任上司—艇长给他下一个评语,如果评语合格,他就能顺利地去指挥另一艘潜水艇。令他没有想到的是,现任艇长的评语是这样的:你工作非常出色,但是,我不认为你现在可以去当一名艇长。结果他失去了机会。正在此时,他们接到命令,去占领一艘德国潜艇。正当副艇长率队攻击的时候,艇长所在的潜艇被击中了。艇长牺牲了。这位副艇长不得不带领水手们与敌人周旋。
经过一系列挫折和决策,副艇长克服了自身的性格弱点,成为一个真正的艇长。
我跟员工们说,我就是那个突然失去了艇长的副艇长。跟于总分开的两年,对我而言就是副艇长成长为艇长的过程。当你还是副艇长的时候,你觉得艇长做的那些事没什么了不起,但当你真正到了这个位置,就明白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。
那时,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身后再没有一堵墙供我去依靠了,我要独立判断,我的所有决定都是最终决策,我承担着这条船和所有船员的命运。这种压力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的。因为长期是一个副手的角色,一旦当了“正头”,还经常会在两个角色间游移失位。
两年后,我再次与于总走到一起,仍然是他当艇长,我当副艇长,一直到今天。但是,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副艇长了。假如有一天,我们再次分开,我也可以独立撑起一条船。
她是我心中的理想,但并不是真正的自己
杨勤,摩托罗拉电子有限公司中国北区移动终端事业部 市场总监
她是一位新加坡人,是我进入MOTO做市场的第一任直属上司。那时我27岁,她也是这个年龄。尽管她那么年轻,但在管理和带团队方面已非常有经验了。最让我佩服的是,她把生活和工作平衡得很完美,工作出色,生活和娱乐也不少,交际面非常广,各种动态信息都能掌握。如果在我的心中找一个理想型的话,就是她。她像是我的朋友,更像是一个标准。那时的我,觉得她的状态就是我的理想状态。
我们在一起摸爬滚打将近4年,从区域公司一起到中央公司。后来,她要走了,记得那天晚上,我们开了一个告别晚会,大家一起吃了饭,特别开心。但当曲终人散,自己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,一种强烈的无奈与失落向我袭来,像一样珍贵的东西被拿走了,空空的。尽管我对自己说,她是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了,应该替她高兴。但有一段时间,我的脑子里总是一幕幕地回放和她在一起的片段——
记得有一次,有件工作上的事想找同事确认。我拿起电话就打,她马上制止我—当时是周末。她说,你有没有考虑过,人家现在方不方便接你电话,即便很急,打电话时也得先问问人家是不是方便。虽然事情很小,对我启发却很大。这就是她,非常懂得周围人的需求,而且尊重每个人的不同,用不同的方式对待不同的人。那时,跟她在一起,我从来没有上下级的感觉,没有隔阂,非常舒服。不只我,所有人都愿意和她一起工作。
接下来的老板风格跟她完全不一样。有很长一段时间,很多人都不适应。但是我还好,因为我只针对事情本身,而不是对人,我会看淡别人的表达方式。这一点也是受她影响。她曾说:做事的过程中,不要把个人的情感糅进去。做事就是做事,即使今天我非常严厉地批评了你,也只针对这件事情,而不是对你个人,并不是表达我不喜欢你,你这个人太笨了,等等。经过的事越多,我对这句话的体会就越深。
我也有过一段很痛苦的经历,那段时间,我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。我们总是想成为理想中的那个人,可有时那并不是真实的自己。当我们按照别人的标准要求自己的时候,自己很辛苦,周围人也很辛苦。我觉得,人要对自己负责,不仅是要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,还包括接纳真实的自己。遇到这个老板,看到他的长处,我想成为这样的人,遇到另一位老板,我又想成为那样的人。关键要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。随着成长,找回自己,同时也会尊重自己。